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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块碑(第1页)

留给你的卢椋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测。绝症没几个月可活了。中二病晚期。行为艺术。……她没有露出孙捡恩想象的惊讶,只是微微偏头,手搭在座椅的靠背上,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这没有小孩和家长的合墓。她觉得两个妈妈已经够不同寻常了,你说的两个妈妈,是什么关系一般人不会往恋人那方面想。卢椋的石雕厂在父亲这一代做大,她的物质生活也摆脱了普通工匠女儿的水平,也算见识广泛。他们祖辈都在采石场里生活过,爷爷传给父亲的时候也有传统的墓碑雕刻手法。早年的工匠没那么多现代化工具,更谈不上先用电脑做3D建模渲染出效果图。雕龙绘凤是吃饭的手段,会不少书法也是他们谋生的必需品。等后来切割机更新迭代,开模工具也越来越多,父亲意识到做传统墓碑已经没多少利润了。他开了石雕厂,从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进口石材,也重金聘请了其他地方的工匠开启了神像制造。卢椋刚会走路没多久就开始学着爬脚手架,偶尔会坐在大佛还没有雕上衣裳的半成品石材上睡觉。她和石头一起长大,性格像妈妈一样外放。青春期的同学都为了恋爱郁郁寡欢,她拎着切割机满场子跑,对朋友说那个男的如果欺负你,我就把他割成肉条。她在外名声不佳,骨子里带着和她妈一脉相承的血腥。但她妈是电工的孩子,用电锯炉火纯青,到卢椋这里推陈出新,这些大型器具都包会的。卢椋的奶奶不识字,跟了墓碑工匠爷爷也学着看以前的古籍。等卢椋的长大,识字越来越多,她看的东西也很多。千百年流传的石窟遗迹全是登仙的幻梦,反而显得拘泥于性别的感情太过设限。卢椋扫过地上和刚才滚落的奖杯放在一起的另一个奖杯。金奖和银奖,写着孙飘萍和李栖人。她们是一对孙捡恩的:不知道。她捡起地上几十年前的奖杯,她生母的遗物和养母的遗物堆在一起,几乎塞满了她的行李箱。很小就寄宿群居的孙捡恩反而没多少自己的东西,衣服卷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挤在角落。女孩否认的时候长发飞扬,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她们不是或者是,影响葬在一起吗她对墓碑没什么概念,李栖人从不带她参加这些悼念活动。清明节对孙捡恩是古诗文必备的那一句,可能还要吃点节气的食物。老师会给舞蹈生发一盒青团,又叮嘱她们要节制。她们的专业注定对身材有严格要求,从懂事开始就必须学会抑制欲望。那倒也没有。桌上有酒店送的果盘,卢椋吃了一颗圣女果,点着手机上的墓碑照片。长辈总是忌讳这个那个,她说话不会说满,总会留一丝余地,如果你能做主,也不差钱,我都可以。孙捡恩:你很缺钱吗卢椋笑了笑:什么人能不缺钱啊她看了看手机,奶奶在群里问她去哪里了不回家吃饭。石雕厂正常五点下班,偶尔加班,卢椋是老板,几乎天天加班。她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在厂里生活。厂子收养的流浪猫每年增加,扬草宠物医院的医生都给她开了vip,成为卢椋通讯录里的绝育仙人。既然要待上两个月,那你先在酒店住几晚吧。墓碑的事不着急,等你收拾好了,我接你去我厂里看看样品。家里的老头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希望卢椋一起吃晚饭。今天不是应酬,卢椋也是临时过来,没有报备,她打算走了。孙捡恩哦了一声。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卢椋还是追问了一句:真不用我带你去吃个饭孙捡恩:我吃得少,也不饿。卢椋长得也不算平易近人,浓烈的五官和深邃的眉眼的确符合她的职业,孙捡恩觉得她像开凿出来的神像,不知道哪来的悲悯。她哦了一声,那行。门关上,她离开了。室内安静了很多。孙捡恩看了眼窗外的陌生城市,小地方山多,也没什么高楼,夜晚只能看到山上村落零星的灯火。县城也就巴掌大,从火车站开到中心的酒店不到半小时。但从这里走出去要很久。孙捡恩捡起地上的奖杯,手指摩挲上面刻着的名字。她不知道孙飘萍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一个孤女要接受多少资助才可以靠舞蹈谋生。一般人只会劝她从事来钱快或者稳定的工作,踏实和务实注定和舞蹈创作关系不大。李栖人又为什么会说服父母帮助孙漂萍呢这么多年她养育自己,会有片刻的后悔吗人生中次次令她落败的劲敌死了,还要养大敌人的孩子,送她去敌人站过的舞台。但孙捡恩没那么喜欢跳舞。她只是没有选择而已。养育之恩太沉重了,她没办法不为了李栖人而活。现在李栖人死了,她揣着她的日记本和存款来到扬草,试图解构日记本里她难以理解的感情。怨恨难道也是爱的一种孙捡恩跳过这样的剧种,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淋漓又撕扯的感情。所以她的第一华而不实,十六岁那年输给她的喻沐不服。来到陌生的城市,她没有需要报平安的家人。堂姐和她不亲密,也有家庭,孙捡恩不会去打扰她。孙捡恩坐在床沿坐了一会,有人给她发微信消息。[听说你退出剧团了为什么][孙捡恩你是怕我和你竞争吗][还是你不想跳舞了你个孬种,靠着好妈往上爬,得到了又不要。]对方的言辞激烈,可见打字速度也很快。孙捡恩扫了两眼,回复:我妈死了。用自己真人照片做头像的喻沐看上去很有氛围感,孙捡恩从没点进去特地看她的头像。她只觉得喻沐吵闹,比起跳古典舞,她太适合唱大戏了。这四个字实在太重量级。刚从剧院下班的喻沐顾不上下班打卡,抓起熟人的手问:李老师死了大家都是一批来剧团实习的,叫李老师的也太多了,同学问:什么李老师喻沐:李栖人。同学摇头:不知道。她也很惊讶,那不是孙捡恩的妈妈吗那孙捡恩怎么样了喻沐和孙捡恩是同龄人,从附小一路念上来的。大学喻沐特地不和孙捡恩考一个学校,但隔壁学校也有合作,总是能遇见每天看着不高兴的孙捡恩。她不认可孙捡恩的舞蹈,却无法违背良心说孙捡恩不漂亮。喻沐:我说呢,她怎么忽然退团了。同学:退团你说孙捡恩不在她剧团干了我的天,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留下来指不定能进最好的……喻沐听不进去,她看着微信那四个字沉默半天,硬着头皮发了一句:你还好吗发完就后悔了,换成谁妈死了都不会好啊。她撤回得很快,但孙捡恩看见了,回:还行,你还有事吗她们早就加过微信了,喻沐换手机都要备份聊天记录就是为了追溯孙捡恩的记录。可惜这位气死人不偿命的老同学实在讨厌。她引用自己的第一句,再次询问:真退了[没有。][老师不同意,给我放了两个月的假。][让我回去交一支原创独舞。]喻沐看了牙都咬碎了,她平生最恨孙捡恩什么都淡淡的模样。这种淡人总给人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偏偏孙捡恩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特别是专业方面。老天给的天赋吊打一群从小矜矜业业学舞蹈,渴望成为高等学府舞蹈生的同学,这也就算了。在大家为了择业头痛的时候,孙捡恩又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剧团,不干了还给她保留位置![就这样]喻沐打字都要冒火,又顾忌对方现在是个孤儿要忍着。[那你不在剧团去哪里了][你不会像我们同期的那谁一样去做游乐园NPC忽然就恋爱闪婚了吧]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喻沐浑身发抖。孙捡恩的生母孙飘萍就是有了孩子暂退,没想到最后只留下孩子人走了。这么多年过去,孙捡恩的生父还是不详。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也无所谓自己是同学之间的谈资,孤高得像是冬夜凛凛的雪。[不会。]孙捡恩的床上铺满了孙飘萍的旧相册,里面还有不少李栖人的照片。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孙飘萍甚至住在李栖人的家里过。只是李栖人家里一夜破产,父亲跳楼,母亲重病,亲戚跑了,两个人只好一起北上靠补贴求学相依为命。中间的隐情孙捡恩不知道。她只注意到李栖人日记里写的:孙飘萍说她不后悔。后面几个字用蓝色的圆珠笔划了无数道,纸张的背后也突出痕迹。但孙捡恩依然认出了这是哪几个字。那我算什么。孙捡恩想不明白。她看过无数生母的作品合集也没办法触碰到对方。这一箱子的遗物里有很多李栖人的东西,硬盘、u盘和内存卡,还有刻录的光盘。她得知李栖人死讯的时候还在剧院,养母没有想见她最后一面。遗愿也是堂姐转达的,后事是办给亲朋好友看的,最后决定李栖人骨灰去留的还是孙捡恩。堂姐也多给她转了钱,说这事给你料理了。孙捡恩也想知道母亲的故乡是什么样的。这个下着雨的南方小镇,实在比北方冷太多了。她没有再回喻沐的微信,很快酒店的门铃响起,送餐机器人送了外卖。孙捡恩再三确认,备注写着:这是我朋友开的店,应该适合你吃。轻食沙拉。似乎也有熟人加持,品种更多样。微信里的石雕师傅没有给她发消息。孙捡恩拍了照,问:是你叫的外卖吗卢椋已经回家吃饭了。爷爷奶奶住在离厂子不远的老房子,就算卢椋已经置办了全套的厨房用品,老人家还是喜欢过原始的生活。她在热奶奶给她炖的排骨汤。铁钳把干了的豆角壳塞进炉灶肚子,火苗映照出卢椋打哈欠的脸。家里的老猫也怕冷,喜欢在这个时候烤火。卢椋回的是语音,孙捡恩终于没转文字了。是我给你点的。多少吃点吧,赶路一天可累了。要不是咱俩第一次见,或许你可以来我家喝排骨汤。她拍了开锅后里面沸腾的羹汤。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奶奶开着电视看节目,卢椋的语音还带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这是孙捡恩从没感受过的氛围。等她意识到自己回了什么的时候,那句话已经无法撤回了。[第二次就可以了吗]卢椋在荜拨的柴火声里啧了一声,伸手薅了一把老猫烤得暖烘烘的毛毛,二饼师傅,我好像遇见高手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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