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御书房,我带着面纱,今日刻意未施粉黛,发髻简单地梳到一旁,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少。皇帝居于上座,虽整个人看起来气压极低,却是依旧放缓了语气开口:“英武将军病还未好?”我软着嗓子,掐着气息,故作憔悴道:“尚未痊愈,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好了不少。”皇帝点点头:“还是多注意些,先前太医给你开的药你都吃了吧?”我点头:“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他没再说话,抬眼看向一旁的慕容斐:“婓儿以为,英武将军如今的状态,可否继续归来上朝啊?”慕容斐眉间微不可察一蹙,随即答道:“儿臣以为,应当再休养几日,待大病痊愈,即刻回归朝堂。”“你倒是对她很关心。”皇帝忽然砸下一句话,叫我心头一紧,长睫颤动,险些露了态。“其他的臣子,都叫她赶紧回来上朝,倒是只有你,很关心她的状态。”帝王起了疑心,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怀疑我和慕容斐之间的关系了。自打我入朝以来,与慕容斐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出现在他视野中,但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我垂头细思。应当是有人,和他说了些什么。脑中倏然浮现出淑妃那张美艳跋扈的面来。“毕竟是一朝臣子,若是病未痊愈就来上朝,估计能力也无法发挥,甚至有可能会失误不少,从而连累部下,处理事务效率低下,若是再因此病上加病,害得陛下落人口舌,只能是得不偿失。”“哼!谁人敢妄议朕!”他长袖一甩,语气坚决霸道,眼底寒光尽显。“这么说来,婓儿反倒是在为朕考虑了,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他托腮敛眸:“不过提到病上加病,近日李耳自尽一事,想必你们也有所听闻。”“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怕不是其中有谁威胁迫害了他?”他一手搭在木桌上,偏头掀开眼皮,睨了一眼我。指向性实在有些太过明显,叫我都不敢抬头,只能沉住气,保持着那副冷淡苍白形象。他皱眉,许是觉得我这副娇弱病态,看上去不太像会威胁李耳的人,又将审判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斐身上。如今我生病,皇帝也见过我先前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的样子。他对我的怀疑并不多,先前和李耳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是慕容斐,我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从犯。皇帝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个气宇轩昂,面容冷峻的儿子,不由得冷笑。“李耳在朝堂中无争无抢,到底是谁会想逼迫他?”皇帝虽在问,但目光却锁定了慕容斐。我咳嗽几声,将视线吸引,又拧眉问道:“逼迫?”“臣听闻,好像是他在外养了情人,被何氏发现了,这才……”皇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他眉头一挑:“何氏?”何家富贵,掌管江南一代船只生意,历代垄断货船运输,在沿江一代很有势力。皇帝忌惮过这一家子,但是因着他们这几年主动归顺朝堂,将不少船只提交公家使用,又把女儿嫁入李府,这才向皇帝表明了衷心,换取了信任。“是,听说前几日,何家派人来捉奸,想要质问他,结果他装病在床,后来不知怎的,就自尽了,反正民间流言众多,我也只是听我兄长提起。”“哦?这倒是朕第一次听说。”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婓儿,此事你可知道。”慕容斐皱眉,随即叹息一声:“先前李耳找过我庇护他,说是有人会害他,儿臣那时并不知道是何氏,只以为他有什么仇家,便随便找了些府兵去护着他,谁知……”“他找你庇护?”的确很奇怪,毕竟慕容斐和李耳尚且还有争执,怎么会想找他庇护?“嗯,他说只有我才能护住他,其他人他不信任,还和我道歉了,我看他模样可怜,这才……”皇帝是知道慕容斐派了自家府兵去李府的。只是在其他臣子的口中,这是一种威胁。他很是意外,但还是点点头。“何氏现在?”“已经返乡了,说是回南方投靠自家去了。”“岂有此理!”皇帝拍了拍桌子,“害了我朝命官,这是还想逃走?”“毕竟最后还是李耳自尽的,就连杵作检查,也只能查出他是自尽而亡,虽说何家有虐待威胁他,但……何夫人对外说,那只是正常的夫妻争执,还说本就是李耳负她,他要自尽,也算是自己心生愧疚罢了……”皇帝扶额,一时有些头疼。都说清官难判家务事,皇帝自然也难多言。他只能摆摆手:“罢了,李耳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不过,这个故事,有一半都是我胡诌的。李耳的确有个情人,据说是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农家女子。只不过那女子去年已经成亲,在此之前,二人依依惜别过,最后分道扬镳了。何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耳已经离世了。她知道自己被李耳骗了那么久,他一直都深爱着其他女子,便气鼓鼓地要回娘家。何氏离开更加坐实了流言。等到流言传到江南,又是换了一套说辞。何家就算觉得荒谬,也只当是三人成虎,让自家家奴教训了一下之后,便不再管了。最终,此事还是不了了之。我与慕容斐一同走出大殿时,刻意互相之间拉开了些距离。回想起陛下最开始时候的怀疑,我不免心头一紧。“洛倾书?”正在细思的时候,面前响起了宋时渊的声音。我一抬头。便看见他皱眉打量着我和慕容,随即冷笑:“你再跟着他,只会自身不保。”听他言语,我瞳孔一颤,随即追问道:“是你在陛下面前瞎说?”他不屑地摆摆手:“我说的都是些事实,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我抿唇,实在是有些恼火。真是爱到处蹦跶啊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