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阴凉了起来,彩裳阁这段时间也逐渐忙碌。不少客人都来定制秋冬装,为此,我几乎整日都在店内,没多少歇息时间。忙碌了将近半个月,我才终于得以喘。息。“洛姐姐,这段时间你辛苦啦!”董成玉一边给我捏肩,一边柔声说着。我抬手扶额,忍着头疼,语气淡淡:“广盛和萧娘子他们比我更辛苦。”董成玉叹息:“说起来,这几日爹也很忙,据说南方突发水患,前天呈上的折子,现在还没派人去。”“水患?”我缓缓睁开眼。南方水患好像在我记忆的某个角落,有那么一点的印象。“是啊!”董成玉转过身,两手拍了拍膝,“我跟你说,先前不是在查昌黎王的案子吗?后来查到岭南一刺史和他有联络,宫里连忙派人去抓他,结果人家早就听到风声,连夜逃走了!”“这和水患有什么关系?”“他自己跑了,一府的人包括他的亲信全被抓了,再一拷打一问,才发现他贪污万两赈灾银钱。”“水患这事早在一个月前朝堂就发放赈灾银和粮食了,就在昨天,那派出去的官兵回来禀报的时候才知道,岭南水患是一点都没治理啊!”我眼皮一跳,扶着额角,眉眼逐渐压紧。我想起来了。前世由于西域战乱加上岭南水灾,宫中曾一度亏空,官员的俸禄也都迟迟未发,所以才导致得他们一个将军府,府内亏空如此严重。没记错的话,后来第一个被任命去治理水灾的,是中书令何旭。想到这里,我眉心皱紧,心里更是不安。那个仰仗皇后爬到中书令的何旭……上次皇帝寿辰,我还记得他在台下对我的暗讽。一个玩忽职守的乱臣。我坐直了身,神情严肃地看向董成玉:“那现在岭南如何?”董成玉被我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对于她们管家小姐茶余饭后闲谈的天灾人祸,竟会引起我这么大的反应。“没人敢揽下此事,”董成玉也严肃起来,“听父亲和御史罗大人说,水患一事就是个烫手山芋,不好接,毕竟先前赈灾的银两都被私吞了,岭南百姓首先就对朝廷没了信任。”“再者,若是派出去的官员无法尽快解决此事,说不准,是要挨罚的,轻则引咎还乡,重则……”她停顿一下:“可能要掉脑袋的。”我长舒一口气,心里一时波澜起伏,难以平静。董成玉离开后,我寻来春雨,连忙驱车去了器品阁。依旧是那扇朱门后的屋子,可今日屋内门窗大敞,阳光倾泻而入,映得满屋子金银珠宝瓷器瓦罐分外透亮。这间屋子比我想的大,还摆了几个金丝楠木书柜。“怎么来找我了?”慕容斐从屏风后走出,墨发半绾,暗纹玄衣,踩着银靴朝我迎来。我匆忙拉他坐下,十分严肃地看着他:“岭南水患一事,你得接下。”慕容斐好看的眼眸眨了眨,眼底闪过诧异。“我是有此意,”他缓缓答道,“不过你为什么……”“因为何旭会想揽下此事,”我按住桌案,说得很着急,“但他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你赶快去接下此事。”慕容斐点点头,虽不明白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还是应下了:“好。”我舒了口气,起码这次岭南的百姓不用再多遭受那么久的水患冲击了。想到这里,心情也舒畅了起来。看到我笑,慕容斐也跟着勾起唇角:“我应下此事那么让你高兴?”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因为只有你才有这个本事与毅力去治理水患。”他眸光闪闪,笑得我心神荡漾,那双狭长的眼眸分外惹眼。越被他盯着看,我心里越心虚:“你、笑什么。”“没什么,”他朝后靠去,“你高兴我就高兴,你夸我我更高兴。”我抿了抿唇,好似能听见心脏在叫嚣。他平常总是不苟言笑,可面对我笑容就多了,现在这副模样撞进我眼中,竟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慌张。“我先走了,彩裳阁还有事。”撂下这句话,我逃也似的赶紧跑出了器品阁,走前似乎听见身后人低声轻笑,嗓音轻轻掠过我心头,一阵发麻。第二日早朝,我随父亲入宫,在大殿下的马车中等待着。宫中要比外边还要冷,我揣紧双手,抬头看了眼威严的宫墙。红墙金瓦,很是辉煌,却也很是寂寥。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宁安郡主那张娇美的脸。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在这里度过了。想到这里,心又变得沉重了起来。就在这时,百官下朝,零散着从石阶上走下。我大老远便瞧见了父亲,却迟迟没有看见慕容斐。“爹!”我冲他挥了挥手。父亲面色凝重,显然心情不太好。我扶着他上了马车,又回头看了眼百官,没有找到我要的身影。马车缓缓前行,我开口道:“为何面色如此凝重?”“唉,”父亲叹息一声,“我有些担心南方的百姓。”“水患一事?”我轻笑,“放心好了,七皇子他肯定能解决。”他抬眼看我:“陛下派宋时渊去治理水患。”宋时渊?我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计划顿时被打乱。“本来七皇子殿下说要去治理水患的,结果宋时渊也想去,陛下选了后者。”父亲扶额叹息:“宋时渊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担心……”我咬了下唇角,计划被打乱的滋味很不好受。“爹,您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等等他。”父亲没有拦我,满面忧愁的离开了。我下了马车,独自站在宫墙边上,探着头找着那个玄青色官服的人。可百官的马车都走,光了,我都没有瞧见他。偏生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我身边,我一转头,马车里的人很快跃下,背着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他那双眼睛分外得意,似是一只凯旋而归的豹子。“英武将军,在此是在等我吗?”我拧眉,若不是在宫里,很想甩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