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费得着我劳神吗?他支吾半天说不出来,只能涨红着脸,退了回去。军中小范围惊慌了一阵,很快又被沉寂取代。除了宋时渊夫妇,其他士兵都神情严肃,知道此战必须豁出去才能有一线生机。慕容斐扫过全军,在众人脸上看见了自己想要肃然之后,又借着说道:“敌军砍断木桥,我们午后这一仗,九死一生,诸位可惧?”士兵们面上闪过一瞬恐惧,很快,又被决心替代。“不惧!不惧!”众兵举起手中长戟与刀剑。一时之间,呼号声响彻整个黍江岸。宋时渊和江红玉一时无言,眼底闪过很多神色,惧怕、恼怒、厌烦……总结下来就是贪生怕死。我冷笑一声。这些举刀刃呐喊不惧的人,有不少随着他宋时渊一路征战的士兵。他们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惧怕。一路过来,他们反倒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无畏。反倒是一直身居高位,指引他们前行的宋大将军。早早便忘了何为家国,他的情怀全被贪生怕死泯灭,因此他做出了私通敌国这样的事。如蛇鼠一般。桥梁砍断,士兵们更是攒足了十二分的劲。慕容斐就是要士兵这种向死而生的状态,只有惧怕死亡又退无可退的时候,这群在对岸休整了太久的士兵,才能鼓足劲,一举攻下敌军。想到这里,我不禁对他生出佩服,抬头看着身边人。难怪前世的他,从无败仗。我心间一动,拽了拽他衣角,紧抿的唇松开:“慕容斐。”他垂头看我,背着万千高声呼喊的士兵。“我们一起活下去吧。”他愣神,迟迟没有应答,许久之后,才无声回应:“好。”慕容斐半垂着眼,长睫遮住了太多情绪,眼底也是晦暗不明,很快就转过头去,朝前走去。我心生诧异,似在他坚、挺的背影中瞧出几分悲痛。不安瞬间溢出,我快步跟上,却没再看他。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怎么啦?”我弯下腰探过头去,看见他一脸愁容。心中一紧,我语气都放缓了:“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他摇了摇头,面色一松,冲我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没有,只是想到我心里有太多愿望了,没法一一实现,有些可惜。”他分明笑着,可是眉间依旧皱起两座小山峰。“慕容斐,”我轻声叫他,“不要皱眉。”他逐渐舒展了眉目,我也安下心:“七皇子可是战无不胜的,千万不要说这种像遗言一样的话,你忘了刚刚将士们如何回应你的吗?”“慕容斐,不管怎么样,起码这一仗,我是与你同战的。”许久后,他才点头。我有些看不懂他,不明他眼底闪过那抹,究竟是释然还是又生苦痛。但我没再问,也没什么时间了。我狼吞虎咽吃下了两个馒头,一点时间也不愿耽搁,紧紧跟着慕容斐。“喝水吗?”他看我噎,递给我一个水壶。我很快接过,又眯着眼抬头看烈日。根据烈日此刻升起的高度,我也能大致判断出现在的时辰。吃完这顿,便要上战场了。烈日刺目,刺得我视野恍惚。我垂下头,闭眼使劲摇了摇头,再睁开时,还是一阵晕头转向。“慕容斐……”我抬手紧紧抓住身边人,“我看太阳看久了,有点、晕……”我使劲抬起沉重的头,却脸眼前人都看不清。他一下子在我眼里生出了三个重影,摇摇晃晃。我想要伸手去抓,反倒什么都碰不着。我中毒了吗?难道是宋时渊?恍惚间,我伸出去乱摸一通的手触到一片冰凉。眼前混乱的人影将我的手拢住,朝我俯身靠近。很快,我就听见那熟悉的低哑嗓音:“倾书,你要活着。”“你……”我咬着牙,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手指冰凉,似有流水划过。很快,水声便钻入我耳中,我皱着眉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飘着狼烟的阴郁天色。我扶着头坐起身,才惊觉手上沾了水。“姑娘,你醒了。”一沙哑的嗓音响起,我抬头一看,竟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木舟上。说话的是立于船尾摇着木浆的老头,他眯着眼,佝偻着背。“我怎么在这里?”我心慌极了,立马探头朝着岸边看去。“这边在打仗,你还是不要靠近吧!齐国士兵也是心善,估计是看见你误闯又晕倒了,才叫我把你送走……”“送走?”我迅速起身,木舟摇晃。“哎呦姑娘你不要这样,这小舟本就不太稳当!”慕容斐那怪异的神情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原来他当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把我送走。他这个……我捏紧了拳,气恼与不满涌上心头。我快步走到那老头面前,立马说道:“快,快送我回去,我不要走!”“你这丫头怎么……”“别废话,”我焦急地低喝一声,又掏出匕首,“不调头我现在就把船刺穿。”“好好好!姑娘你别急!”那老头不敢再多说,慌忙转了向。一边费劲地划着船,一边转头打量我,生怕我真将他的船刺穿了,与他鱼死网破。船舟很快靠岸,我迅速跳上岸边,不顾身后老人呼唤,快步朝着战场而去。厮杀声,兵刃乒乓声,一下下激起了我心中沸腾的血液。一路上兵器散落,脚步凌乱,深深浅浅,血迹斑斑。我快步朝前奔去,窥见不远处一柄长枪斜立于黄土之上。我双手握住那长枪,纵使它枪体冰凉,却激起我一身滚烫,我翻身跃上路边一无主战马,一手握紧缰绳,双脚加紧马身。“驾!”马蹄飞扬,落下几缕尘土如烟。我目视前方,在一片萧杀中,逐渐看见飞扬的战旗,听见激昂的战鼓。震耳欲聋的声响逐渐让我呼吸紧促,可身下的飞马更加快了速度。慕容斐,与其苟且偷生,我更愿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