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眼睛瞪大,似瞧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刀刃相接,由是方才他那般气势汹汹,此时握着长刀的手也微微发颤。我万分不可思议地盯着那把通体雪白的宝剑,剑柄白银打造,银光闪闪,剑眼镶颗上好碧玉,与剑柄雕花成对兽戏珠之纹,煞是好看。我可听说过这大名鼎鼎的银玉宝剑——九霄碧水剑。却见宝剑刺破夜空,宛若银蛇,瞬间斩灭了来着腾腾杀气。刺客也未曾想到,竟会碰上传闻中早已失传的上古宝剑。他节节败退,接剑时的双手因脱力而抖成筛糠。我也甚是意外地盯着阁主那半张冷峻的面庞思索良久,心中疑虑深深。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连上古宝剑都悄悄藏于他手?还没来得及想清,那剑刃便已贴上刺客的脖颈。剑刃锋利,仅是贴上去,便叫人脖颈见血。“谁派你来的?”阁主话语中裹了层冰,眼睛一眯,腾腾杀意在严重翻涌。我瞧着他那模样,总觉有些熟悉,但记忆似乎蒙了层雾,就是想不起熟悉在哪。“哼!”那玄衣男子冷哼一声,一言不发。九霄碧水剑又往上一贴,只见方才冒出一条血线的脖颈顿时沁出滴滴浑、圆血滴,顺着白剑刀刃滚落,那宝剑竟没沾上半点血。“说不说?”那男人浑身发颤,很快,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整个人往前一扑,直直朝着白刃迎了上去。那白剑削铁如泥,生生砍断了他半个脖子。血液飞溅,阁主皱眉,厌恶地朝旁一闪,抬手又将我护在身后。我看着那刺客扑通倒地痛苦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心中微掀波澜。阁主转头看向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荡了好几遍,又出声询问:“你方才没伤着吧?”见我摇了摇头,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我们从刺客身上寻得了一张契约书,契约首项便是取我性命。虽书信并无幕后者大名,但那独树一帜的字迹却很好辨认。“是江红玉。”我不禁失笑。没想到她对我已然起了杀心,这人对我的憎恶生生跳过了身败名裂这一步。若是出嫁以前有人派这种水平的江湖刺客来刺杀我,我定能迅速拿下,可我三年间的确鲜少习武,反应和体能都不如从前了。现下这般一闹,让我不得不开始思索如何重拾刀枪了。阁主见我垂头陷入深思许久,许是有些担忧,开口宽慰我:“别想太多了。”“嗯?”我没反应过来。“你若是厌恶宅中私斗,在府中也过得不甚舒坦,”他半张脸逆着月光,填上几分忧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器品阁定能护你。”我盯着他那双狭长的双眼看了许久,心中隐秘地冒出几分喜悦,喜悦暗自生长,我却静默良久。从前说定能护我的,是父兄。最终被小人算计,战死沙场。有器品阁助力自然很好,但我不愿让江湖游商明目张胆地卷入这场纷争当中。我怕我护不住。“阁主,”我冲他一笑,“为何要护我?”没想到我骤然开口问的竟然是这句话,他身形一顿,迟迟没说话。“先前春日宴一事,是你暗地里帮了我吧?”他稍垂下头,颇为认真地瞧着我。“你也没打算瞒我,”我摸了摸下巴,“稍一查就能知道是你干的。”阁主失笑。“谢谢你。”他的目光伴着月光一同落在我面上,我有些分不清,柔和的到底是月还是人。“不过,”我话锋一转,“护我之前,更要自保,不论我是何处境,你都得先把自己护住,把器品阁护住。”我鲜少有如此肃穆之时,阁主惊讶地眨了眨眼,很快,银面下的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器品阁永不会倒,你放心好了。”边说着,边抬起手来,在我脑袋上轻柔一拍。我愣了神,他却早已收回了手。他刚刚拍了拍我的头?阁主微抬着头看向月色,转即眼里满是欢喜冲我道:“月色正宜人。”言罢,他忽的朝我凑近,一把搭上我的腰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随着他腾空跃起,身子当真轻飘如燕,稳当当落在屋檐上。他很快松开了我,负手而立,抬头望月。我循着他目光,头一回在此生瞧见如此圆满壮阔的月景。嗯,月色的确宜人。次日晨,一大早府里便分外热闹。与其说热闹,不如是鸡飞狗跳。我扇着团扇踏着争吵声,缓缓走入前堂,一抬眼便瞧见宋时渊正坐于堂上眉头紧锁,一脸苦大仇深。“怎么会没有钱?”婆母周氏坐在宋时渊身旁,半个身子朝外倾出去,语气不善道,“先前一直都有的,那么多银两,怎么就说没有就没有了?”坐在宋时渊另一侧的江红玉不耐烦地开口了:“娘你每日都拿那么多银两走,府中钱财哪里够你用的?”“我都说了,我拿去和其他府里夫人饮茶去了!都因着我爱和太子ru娘饮茶,太子才多帮衬我们宋家的!”“没钱,总之现在库房里的银两不能动了。”我饶有兴致地瞧着婆媳二人的争吵,前世这二人蛇鼠一窝,暗自里算计我,如今两人也争执上了,真是风水好轮回。江红玉赌气地撇过头去,一眼瞧见悠哉而来的我,眼底烦躁更甚。“府中怎么没银两了?”我自然落座,似闲聊般开口问道。江红玉似有不悦地抬眼打量了一下我,随即笑出声来:“之前姐姐不执掌中馈吗?有没有银两,有没有银两你可应当清楚。”“对,对,倾书!”婆母周氏见我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我的手,好是慈爱地看着我。“倾书还是你管钱吧,毕竟你都执掌府中大小那么多年了,红玉到底还是有些年轻不太熟悉,这些还是得靠你。”她好声好气地说着,全然没有理会江红玉发绿的脸。“妹妹总归是要学着管管的。”“还是你管着我安心些。”“我不同意。”江红玉皱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