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斐靠得极近,少年将军的那股狠戾之气自他周身散出,压迫得我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他狭长双眼盯得紧,似有无形桎梏压迫得我半点谎话都扯不出来。不是,他怎么能做到一语中的的。心虚驱使得我移开视线,生怕还没搭上线就先因为胡诌被戳穿而被他厌恶。“与我有关也无妨,”他松开了手,他温热的身躯忽的从我身前抽离了去,“与我无关也无碍。”云淡风轻说完后便转过身去,瞬间收了一身阴戾,一身月白长袍此时透着清冷。周围还残留着他身上独有的那股张狂又令人安定的龙涎香,只能定定地瞧着他。那我这是跟还是不跟?他这是答应帮我了?我只能小心翼翼迈着脚步跟上他。谁知面前的人忽的脚步一顿,头稍朝后偏,用余光捕捉住我。“不快点跟上,宋夫人是打算孤身一人从这荒郊野岭走回去吗?”“诶好!”听他看似稍带责怪但又爽快答应的话语,我哪敢怠慢,迈开脚步匆忙跟上。慕容斐带着我往回走。近几日下雨,西郊的土地泥泞,落叶较多,我一眼就瞧见了在小路尽头一瘸一拐的春雨。她匆忙抬手朝我挥了挥:“小姐!”急急忙忙寻得春雨后,我也终于安心不少。不过这丫头不懂功夫,方才跳车的时候好一阵翻滚,身上擦伤不少,脚也崴了。“小姐您没事儿吧?”尽管如此,她始终还是心系着我。一如上一世宋家军入城,她义无反顾地当在我面前一样忠心不二。那时她身扛数刀,纵使肩上白骨赫然在一片鲜红中冒出,也始终拦在我面前。回想起倒在我面前血肉模糊的春雨,我不禁眼眶发热。“没事,春雨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冠军侯的女儿。”我笑着轻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春雨这下才褪去忧虑,拧巴着的眉目舒展开来。一旁的慕容斐冷淡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总让我觉得背后发麻。好在他虽然看上去冷淡了些,人还是很热心的,派人把春雨给先送回府去了。车轮轱辘,郊外鸟雀虫鸣,马车内倒是一片寂静。我垂头看着自己被树枝划破的手,思索良久,才抬头看向慕容斐。谁知一下就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去。“看我作甚?”这家伙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自打坐上马车之后,他就一直盯着我看,虽说那眼神毫无恶意,但也足以令我心底发毛。果然,这等骁勇善战的战场将军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如此明显的蓄意接近,恐怕已经让他对我多有提防。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眼里怎么容得了沙子?也是我救父心切,一下子慌了神,计划太刻意了。忽然,一声轻笑钻入我耳中,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却见到了他眼中还未散去的笑意。“宋夫人这是在想什么呢?”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我在……”我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反应过来,“思索方才殿下舍身跳下悬崖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忽如其来的关心叫慕容斐面色一僵,他似乎有些无奈。“小事罢了,谈不上舍身。”我小心翼翼地瞧着他,又扯着笑脸道:“殿下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身手敏捷啊!年少就一战成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我一边打心底里嫌恶自己的谄媚,一边拍着马屁。见对面一时无言,我趁热打铁继续道:“早就听闻殿下英勇非凡了,那在战场上恐怕是更加威武啊!估计也没什么人能近得了殿下的身,更没人能伤的了殿下吧?”说完此话,我便紧紧注视着他。谁知对方只是闭目无言。这家伙,怎么还冷冰冰的。套不出话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殿下时常出征有受过伤吗?我时常听我夫君说,这边疆战场啊,最为险恶的就是细作刺客一流,若是大家都在战场上拼刀剑,我军必能大败蛮夷,但要是有些什么刺客细作啊,那就要多加小心了!这些人往往……”忽的,慕容斐紧闭的双眼开出一条缝来,警告似地看向我,叫我不得不闭了嘴。“说完了吗?”他这句话透着寒意,比起先前种种都要冷淡凌厉许多。我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那句话那个词说错了,才叫他这般冷脸,只能悻悻垂头。无奈,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家伙怎么就感受不到我满满的善意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息出声。手上破的口子结了痂,又被我反复撕开。马车平缓行驶,不久后便在春城山下停下。我随他一同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山脚下那座香火不断的寺庙。“战场上很少受伤,”背对着我的慕容斐忽然开口了,“比不上幼时受的伤多。”“嗯?”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到对方迈步走远了才意识到。原来他在回答我刚才在马车上问的问题。咦?这七皇子倒也没有我想的那般冰冷,兴许他只是喜静,我方才喋喋不休估计是烦扰到他了。我笑嘻嘻地跟上去:“我就知道殿下比一般将……小心!”话说到一半,一只长箭“咻”的一声从我耳边划过,径直朝着慕容斐而去。我惊恐地瞪大了眼,蹬开步子抬手就要拦身而上。慕容斐迅速反应过来,转身顺势一把将我搂入怀中,错开了那来势汹汹的箭矢。又一次被护在他怀中,那冷清的香气也染上了他的温热。“保护殿下——”随行侍从利刃出鞘。慕容斐松开了我,轻轻将我拉在身后,一股食人的暴戾之气自他周身散开。他一把接过侍从的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剑便瞬间从他手中飞出,直朝密,林深处而去。只听一声钝响,利刃破肉,刺客倒地,从密,林中渗出一片殷红。“查。”他只一字,掷地有声,上位者的孤高阴冷尽显。方才还觉得他好相处的我,又一次被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