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开始那一句,他的讲述中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单就是叙述了事情经过,而容易越听他的话越觉得一颗心往下沉:“你说那个人姓陈?”先前拿着照片跑到公司里,口口声声说要三百万的老头子似乎就是姓陈。梁江冉点头:“嗯,具体名字已经忘记了,但确实是姓陈。”他只说该说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容易却是遍体生寒,想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可能一样问:“我记得他们有一个孩子?”按照先前八卦写手披露的时间来算,那个孩子大概会跟她是一个年纪,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她会不会真是容家收养的孩子?一瞬间,从前被忽略的许多事出现在了她脑海中。有每年生日都会出现在礼物堆里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但却特别合她心意的礼物,也有在国外留学时对她友善的简直像亲人的一样的寄宿家庭里的老夫妻……他们会不会根本都知道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容易忽然觉得自已生活在巨大的谎言里,她面上血色褪尽,勉强维持着平和起身道:“抱歉,梁先生,我有点急事,必须先离开一下。”梁江冉跟着起身:“我送你。”“不用!”容易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意识到自已失态的缓了缓语气,“抱歉,但我真得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下次再见。”她来不及也顾不上等他的回应了,一边给荷花打电话一边想要去开车。车里有她备着的平底鞋,换上后行动会方便些。写字楼附近不只是平地,也有高低起伏的台阶。容易步子太急,等意识到脚下有台阶的时候,步子已经刹不住了,天旋地转之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的场景。在一中上学时,她曾经也摔过这么一次,当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来扶她的是同班的常峰。原来她已经等了顾归帆这么久了。容易瞬间像是失去了继续维持站姿的动力似的,可下一秒,预料之中的跌在地上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梁江冉快步追过来,稳稳当当地扶住了他。容易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手臂,她全然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个变故,头脑宕机一样停止了运转,直到梁江冉先开口:“你还好么?”秋天的气息很清爽,像是能把落叶和其它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容易听到自已回了句:“抱歉……”这边距离他们刚刚坐着的露天座位有段不近的距离,他能这么快跟上来,要么是在她起身后很快也离开了,要么索性就是跑过来的。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她都给他添麻烦了。梁江冉看她是真得没事,这才松手道:“该抱歉的是我,这样随便扶一位女士的手实在是很失礼。”容易差点被逗笑了:“拜托,现在又不是男女大防的时代。”这位梁先生虽然只比她大五岁,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透着年代气息,不过倒是很让人安心。一瞬间,她把自已急着要去做的事都抛到脑后去了。直到荷花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说话,喂喂喂……”虽然没开免提,可她的声音一旦焦急起来还真是跟开了一样。容易这才想起这通打到一半的电话,连忙拿起来继续跟她说话:“我没事,就是……差点摔倒而已,今天的鞋跟有些高。”荷花差点把嗓子给喊劈叉,这时听到她的话,语调是低下去了,但话音里的担心半点没有变少:“那你脚踝有事没有?千万别忘了你高二那年崴脚的事,当时医生说你可能会习惯性崴脚……”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这是把容易从前的事都给说了,听得她无奈不已,小声提醒:“荷花姐,梁先生……还在我这儿……刚刚多亏了他扶我。”荷花的话音戛然而止。当着外人,尤其还是刚刚被他们欠了个大人情的外人数落容易确实是不太合适。不过荷花愣了一会儿,倒是很快恢复了以往工作中的爽朗态度:“梁先生,真是多谢你帮忙了。”梁江冉本不欲打扰她们通电话,但对方都提到他了,他再装哑巴就实在是不合适了:“举手之劳而已。”荷花听到他的话音,生怕这个送上门的帮手跑了:“梁先生,我现在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这话来得实在突兀。容易试图阻拦,但她们中间隔着个电话,她无论是使眼色还是直接挂电话,都实在是很不礼貌,无奈之余唯有试图插话:“我一个人去就好。”去找那个老骗子是她自已的事,况且多带上一个人的话,万一……容易一颗心沉了下去。事到如今,她本以为自已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噩耗,但如果她真得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该怎么办?她的出生并不是受欢迎的,而是伴随着谎言和眼泪,甚至促成了生身父母的死亡。荷花趁她这短暂的犹豫跟梁江冉说上了话。“梁先生,我实在是太忙,来不及开车过去了,能不能麻烦你陪容易走一趟?只是去找个人而已,你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去见那样一个老骗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梁江冉没有拒绝的理由,而是郑重地承诺了下来。等容易缓缓回过神,他们的电话都打完了,虽然是用的她的手机,聊得她的话题,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他们两个在打电话。“梁先生,如果你有急事的话先去忙就好。”她难得老实了一把,像个收起翅膀的鹌鹑一样劝梁江冉先回去。梁江冉稳重妥帖,这时一句话就把她堵回去了:“可我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梁江冉自认是个君子。容易若是换作平时,或许还有心力跟他掰扯一二,但她现在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去多想,只好随他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