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点了几盏昏暗的黄色灯,灯光葳蕤。顾晚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飞虫,它分辨不清方向,正拼命往它在这件房间里能看到的黄灯的光亮上撞,而在顾晚打开门的瞬间,外面白炽灯的光亮瞬间吸引到了飞虫,飞虫当即就毫不犹豫地飞离了这间昏暗压抑的病房。可飞虫飞走了,人却还一直都在。伴随着飞虫飞离,顾晚轻轻掩了门,跟护工对了个眼神让她们都先回去休息,等房间打开又再度关闭,安安却全程都置若罔闻地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方向。她好像也成了飞蛾。只是看不见光,也感受不到热。又或许,她是真的没力气了。所以干脆一点不动。……顾晚轻轻叹息着走到安安旁边,她半蹲下来确定自己能出现在安安可以看到的视线范围之内。“安安?”她很轻地问,像是生怕吓着她:“你还记得我吗?”安安的两只手掌已经经过了仔细严密的包扎,甚至像是粽子似的,根本看不清五指。听到声音,安安缓了许久,注意力才终于像是得以慢慢凝聚,她的眼神恢复了焦距,定定地盯进了顾晚的眼睛里。“顾晚。”她开口,声音艰涩。像是很难才说出来的。沙哑异常。“你,拿了,我的东西。”安安的声音也很是结巴和吞吐,她伸手想要固执地抓住顾晚,因为手被包扎地过分严密,以至于她连抓住的动作都做不到。她咬牙。声音很恨,但眼神里却满是带着脆弱和祈求。“你……你。”“还,要把它还给我。”顾晚疑惑地皱起眉,自己拿了安安的什么东西吗?什么?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呢。“红……红绳。”嗯?顾晚更加疑惑,她听得云里雾里,顺着安安的眼神才看到了自己的手腕,随即她愣了愣——这根红绳是慕容尘给她带过来的,绝对不可能会是安安的。“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是……”顾晚想要解释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口,她突然想起来慕容毅说安安记忆紊乱,那么这种时候,安安看什么红绳都感觉像是她的,也是正常,也是能说得过去的事情,所以她轻车熟路地就下来了这个话题,“是,我意外拿了你的红绳,抱歉。”顾晚想了想,还是把红绳解下来了递送给安安。一根红绳而已。回来跟慕容尘解释解释也就算了。安安眼睛稍亮,伸出厚厚包扎了的手就要接红绳,但刚触碰到红绳时,她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匆忙收回了自己的动作。“这……不是我的红绳。”安安突然眼神清明了些,她咬牙,“这不是我的红绳。”顾晚轻啧。突然又清醒了是吧。行。那她也就切入现实跟安安聊吧。“我刚刚跟为你治疗的医生聊了聊,他建议你不能继续沉闷地留在医院疗养,所以我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跟你?”安安显然像是有些懵。“跟你……跟你去哪里?”顾晚想了想:“去我家。”安安果断地摇头。“啧。”顾晚无奈地轻叹,“那——送你去厉寒锡家里?”“不去。”“……荣爷那里呢?”听到顾晚的声音,安安突然愣了愣,随即她缓慢地抬眼,看向顾晚的时候眼睛终于亮了亮。“荣爷。”安安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我要,荣爷。”顾晚轻轻地拍了拍安安的肩膀,“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只是现在你的病还没好,他也生着病,如果贸然就带你去见他的话可能会把病传染给他,也会让他更为你而担忧。”“荣爷……荣爷。”安安一遍遍呢喃着这个名字,直到眼睛都跟着红了湿了,才哑声说:“我会配合治疗,我会好好治疗。”顾晚微微地松了口气。行。这么说的话倒是还不算油盐不进。还能说得通的。但是接下来怎么安排安安,对顾晚来讲就是一件难题了。回去的路上,顾晚跟慕容毅说起来了这件事情。“要把她带出疗养院?”慕容毅皱眉。“还要跟着你?”顾晚犹豫,“我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在我身边的,但是后来想了想可能诸多不方便,所以大哥如果你方便的话……”慕容毅微笑地看着顾晚。挑眉。一幅“我劝你想想明白再说话”的无声威胁表情。顾晚瞬间偃旗息鼓。呃。“我觉得不行的话,还是把安安留在我身边吧。”顾晚讪笑,“等几位哥哥回去后,我就把她接到别墅里留护工寸步不离地跟着照顾她,等厉寒锡解决完了他手头的事情,我们再顺着荣西顾的线索,往下追查。”慕容毅眯着眼睛问:“所以你确定你不跟我回家?”“嗯,小叔也支持我留下。”顾晚被慕容毅的眼神给吓得有些犯怵,所以本能地拉出来慕容尘想来给自己壮胆,“有小叔在,大哥你应该也能稍稍放心些吧。”“呵呵。”慕容毅给顾晚的回答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和随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声冷笑。顾晚闭嘴。回到家里后,顾晚想去找慕容尘却从佣人口中得知,慕容尘回家后就带着暖暖睡下了,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选择敲门,而是给慕容尘发了自己回来了的消息,就转身回了房间。给厉寒锡发消息想问他睡没睡,他倒是几乎秒回。“没有,一直在等着宝贝的晚安。”虽然有些油腻,但顾晚还是本能露出来了一抹笑。“宝贝怎么还没睡觉?是也在等我的晚安吗?”顾晚发消息:“那倒不是。”“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一下你的意思,事关安安,她的精神状态更加不好了。”厉寒锡那边沉默了很久,发来一句:“所以你现在,是需要我假扮她的男朋友去安抚她的情绪吗?”顾晚发了个微笑的感情。“真聪明。”厉寒锡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聪明也没用,我拒绝。”“那,叫你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