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尘冷静地打断了顾晚的夸赞,他眼眸深处是毫不遮掩的燃烧着的欲念,是让顾晚心惊的晦暗。“最开始我离开慕容家的时候,有很多人想看我的热闹,想看我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慕容家接受庇护。但我偏不给他们取笑我的任何机会,异国他乡,我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最贫瘠的时候在街上发传单都能困到倚靠着墙壁直接睡着。后来公司渐渐有了成色,外人可能只觉得是我的才华终遇懂我的伯乐,却只有我知道,我走到如今地位,其中到底用过多少肮脏的见不得光的手段。”慕容尘并不觉得这些难以启齿,他像是在讲情感故事,轻柔的声音不急不躁,情意拳拳,娓娓道来:“生意场跟斗兽场别无二致,你不吞没掉他们,就会被他们吞没,甚至连被竞争对手吞没到骨头渣滓都不剩的情况也比比皆是。为了达到目的,我对我的竞争对手用过许多你恐怕想都想不到的手段,比如……”慕容尘稍微顿住。又笑。但这次他的笑容却添了几分黯然的自嘲情绪。他说:“我当然不是好人,我甚至都算不得坦荡洒落。因为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必须要得到,无论是最初的项目,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顾晚有些犯怵,因为她明显意识到慕容尘的这些并不是玩笑话。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险。她往后退。“小叔。”顾晚极力克制着情绪,“你可能是累了。”“我很清醒。”慕容尘静静地把话说完,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想要给顾晚绑缚在手腕上,但注意到了顾晚后退逃避的动作,他没有步步紧逼,他只是笃定地轻笑:“晚晚,不行的话我们来打个赌吧?”“哈?”顾晚有些莫名其妙。“打赌?”“你说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却赌,你会很快就喜欢上我,并且我在你心目中占据的份量也会远超过厉寒锡。”顾晚下意识地想笑——这怎么可能。她的真心怎么可能瞬息万变?但既然慕容尘这般信誓旦旦了,顾晚也不准备再打击他,想着或许等他接连碰壁就会面对现实了。“好。”从慕容尘房间出来后,顾晚就看到了一楼客厅里冲她招手的慕容毅。“大哥。”顾晚失魂落魄地下楼,“我已经跟小叔认真表明了我的态度,但是我感觉……”慕容毅冷静地喝着咖啡替顾晚说了下去:“小叔不愿意放弃你是吧。”呃。顾晚硬着头皮:“是。”“意料之中。”慕容毅连眼皮都没多掀,“小叔就不是那种可以被三言两语劝服的人,否则他也不至于都三十多岁了却还一直停滞不前。”顾晚沉默。慕容尘因为什么而停滞不前。她很清楚。“不过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用因此自责歉疚。”慕容毅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晚的肩膀,“小叔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就算你真的委屈自我去嫁他,他的心结也解不开。所以你就直接开始过你的新生活就可以了,反正在此之前你已经严肃说明了自己的理想,之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还有慕容家给你顶着呢。”“谢谢大哥。”顾晚内心温软,随即又像是想起来按住了慕容毅的杯子,“这都大晚上了,大哥你不去睡觉还喝什么咖啡?”“安安那边的详细检查结果刚刚出来了,我想着干脆今晚连夜过一遍。”“明天再看不行吗?”这都快十点钟了。“明天当然不行。”慕容毅义正言辞,“明天我有约会的。”顾晚:“……”行。她举手做投降状,打着哈欠说自己扛不住要回去睡觉,有什么东西都明天再看,而慕容毅又叫住她问她:“我听说厉寒锡已经在准备回厉家了。”他虽然好像是在问她,但语气平静地却是在阐述。顾晚愣了愣。“我知道,厉家他有心病没除。”“厉寒承已经将厉家大半身家都已紧攥手中,怕是不太会愿意让厉寒锡杀回去个回马枪,所以在此之间——”慕容毅神色认真地盯着顾晚的眼睛,“你还是和厉寒锡尽可能地保持点距离吧,再过两天美展这边的决赛过后,你就跟我回C国,等厉寒锡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再回来。”顾晚皱眉,神色抗拒坚定,“我不能抛弃他一个人在这里。”“那你在这里能帮他什么忙?”慕容毅皱眉提醒,“你只可能成为厉寒承拿来威胁他的软肋,到时候你一个人在这里,慕容家护不住你,他还得分出心神来保护你,你何不如先回家暂且避一避风头?再说了,你不是想查安安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嘛,我们把安安一起带回慕容家,也方便保护她,也方便继续查。”虽然顾晚依旧兴致不高,却也清楚这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她在这里厉寒锡难免有所掣肘。“可是如果我走了的话,万一厉寒锡需要什么帮助……”慕容毅深觉无语地叹气:“你就算留在这里,难道厉寒锡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来寻求你的帮助了吗?”呃。这倒是……不会。厉寒锡心比天高,就算被打掉了牙齿也会默不出声地将所有都给吞下去的。想了想,顾晚还是妥协,“我跟厉寒锡打个电话仔细聊一聊吧。”“嗯。”顾晚想回三楼,电梯却在二楼停下,她有些愣,然后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慕容尘,她顿觉尴尬。“小叔。”“刚刚给你的红绳,你忘记带走了,我正想着给你送过去,正好你过来就顺道给你吧。”红绳。顾晚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也觉得没必要因为一根红绳起什么没必要的纷争和矛盾。她就笑着欣然将红绳接过了。“谢谢小叔的红绳。”“记得随身佩戴,是驱邪护身的。”“好。”顾晚这才留意到慕容尘手腕也有一根新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