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打开牢门。小太监打开手里的圣旨,尖声道:“圣旨到——请摄政王妃接旨。”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床上,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姝柠起身。这是睡的有多沉,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小太监皱了皱眉,正准备再重复一遍,头头挤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大理寺卿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人,摄政王妃快不行了,您快请大夫救救她!”他方才来看的时候,摄政王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脸边是一大滩血,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吐,衣服也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镇国公当初只说找人吓吓摄政王妃,他只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人放进来就行,其余的不用管。要是早知道镇国公说的“吓吓”是把人往死里弄,送他一个金山他也不敢答应。皇上定罪前摄政王妃死了,别说他大难临头,大理寺上上下下百十余人,没一个能逃得过!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推开挡路的小太监跑了进去。在宫里见得多了,心肠自然也硬。但此刻她站在床边,看着被折磨的没个人样的江姝柠,眼眶瞬间通红,闪烁着泪花。“王妃娘娘……”嬷嬷蹲半跪在地上轻喊了一声,将颤抖的手指伸到江姝柠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灼烫的呼吸,她松了一口气。半昏半醒的江姝柠似有察觉,睁开眼睛,缓缓地扭过头。开口时,她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似砂砾般磨着人的耳朵。“嬷嬷,您怎么来了?”“是太后娘娘让老奴过来的,”嬷嬷想去握她的手,发现她手指都是拶子留下的红痕,一时间眼泪落的更凶了。“其实她老人家前几日就想让老奴来看您,可是又怕苏贵妃知道后会闹的更厉害,便想着再等等,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私自对您动刑,王妃娘娘,是老奴来晚了。”江姝柠心里有暖流划过,“我还以为母后会怪我……”“怎么会!”嬷嬷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太后娘娘在后宫斗了大半辈子,苏贵妃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吗,她那一双眼睛可毒的很,看人从未看走过眼,是人是妖她扫上一眼便知,只不过她不想插手皇上后宫的事,所以才会——”外面隐隐有声音传了进来,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夫,摄政王妃性命攸关,您跑快点!”江姝柠知道,到了她该飙演技的时刻。她受了伤,总要有人和她一起痛!江姝柠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往上翻,身体抽搐痉挛。“娘娘,王妃娘娘?!”嬷嬷吓的话都忘了,想碰又不敢碰。“容佩姑姑,大夫来了,先让大夫看看。”嬷嬷避开大理寺卿扶她的手,自己撑着床起身,走到一旁抹了下眼泪。太后娘娘难得与一个小姑娘这么投缘,若是让她知道摄政王妃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子。“李大人,如果老奴没有记错的话,皇上并没有给王妃娘娘定罪,只是说把她关在这里,听后发落,你们未经皇上允许,滥用私刑,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想造反吗?!”她气极了,训起人来字字珠玑,半点脸面都不留。大理寺卿诚惶诚恐,“姑姑,这话可不敢乱说,我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我从未让人对王妃娘娘行刑,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误会?你说王妃娘娘身上的伤是误会?!”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严声逼问,“老奴问您,这大理寺是您管的吗?”“……是。”“在您的地方,王妃娘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您却毫不知情,这是不是您的疏忽?”“……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奴还是劝李大人进宫一趟,当着皇上的面把此事解释清楚,老实认错认罚,否则太后那里老奴实在是不好交代。”“应该的,应该的。”大理寺卿点头哈腰,姿态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面对皇帝也不过如此。身后还站着一大群手下,他觉得一辈子的脸都丢完了,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大夫为江姝柠诊治完,眉心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稍一思索,片刻不敢耽误,疾步过来给大理寺卿禀告。“王妃娘娘伤及五脏六腑,脉象微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这吊着,草民医术不精,只能先帮王妃娘娘处理一下伤口,至于其他的病症……大人还是让人赶快进宫请太医罢,否则再晚就真的无力回天了!”这个消息宛若一道惊雷,把大理寺卿炸的四分五裂。他高壮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立刻命人进宫请太医。“要快,一定要快!”“是!”大夫在江姝柠舌头下面放了一片人参,尽可能地帮她续命。逼仄的牢房气氛紧张压抑,让人近乎窒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姝柠身上。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江姝柠手里。她活,他们才能在皇上面前有一线生机。时间仿佛静止了,每时每刻都觉得格外难捱。唯有躺在床上的江姝柠精神放松,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守卫看见的那滩血是假的,衣服上的血是假的,虚弱的脉搏也是假的。只有她身上的伤是真的。她不知道嬷嬷会来,吐血装病危只是为了吓镇国公,以此来逃脱刑讯逼供。没想到歪打正着,还让皇帝的人看见了。身上烧的难受,江姝柠想睡又睡不着。等太医也挺无聊的,她去实验室给自己打了一针退烧药,喝了瓶葡萄糖,然后又灌了几口做实验用的假血浆。江姝柠再次吐“血”的那刻,牢房里里外外,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心都凉了。伤口留了那么多“血”,嘴里又一直吐着,别说太医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好。小太监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圣旨,看着江姝柠,急的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