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门槛的时候,江姝柠特意放慢了速度,余光扫了眼风树。风树几不可查地摇头,意思是这个嬷嬷没有处理好。江姝柠抿了下唇,思忖着:这个嬷嬷只是为了监视,不会亲自检查,只要那两个嬷嬷打点好,应该没什么问题。想是这样想,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江小姐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老奴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奴心里有数。”嬷嬷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看了眼前面并行的两个嬷嬷,声音压的很低。江姝柠怔了一下,眸光暗含深意。这话的意思是要替她打掩护?皇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局势未明前,江姝柠选择装傻,讶异道:“嬷嬷此话何意?”嬷嬷但笑不语,“一会儿江小姐就知道了。”江姝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偏殿有一个内室,她跟在验身嬷嬷身后,想着做做样子。可谁承想,皇后派来的嬷嬷伸手拦住了她们。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银锭,抓起两人的手,强势地掌心一塞。两个眼神嬷嬷对视一眼,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约而同地往回塞。“孙嬷嬷,我二人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您这是做什么?!”孙嬷嬷知道这两个人公正严明,和宫里那些见钱眼开的奴才不一样。否则皇上也不会放心让她们检查每年新入宫的秀女。“江小姐,您先坐下歇会儿,”她赔笑一声,然后把两个嬷嬷拉到一边。江姝柠见她嘀咕了几句,然后重新把两锭银子塞了回去。这次两个验身的嬷嬷没再推拒,还装模作样地说:“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这次我们两人就卖皇后娘娘一个面子,可没有下次了!”孙嬷嬷嘴上应着是,实际上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她们验身的女人大都是皇帝的女人,皇后娘娘巴不得她们以后能验出点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下次。江姝柠喝了口茶,看着达成一致的三人,故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验,我准备好了。”“还验什么验,老奴一看就知道江小姐柠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嬷嬷嗔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吐槽,“江小姐,您不要怪老奴说话难听,您那位妹妹也忒不检点了,虽然与三皇子有婚约,但到底还未进门,巫山云雨就算了,居然还怀上了孩子,到头来还试图诬陷您,把您也拉到这脏水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信谁!”她愤愤说完,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皇上也是为了还江小姐您一个清白,堵住宴会上那些人的嘴,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可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心里。”“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敢去怪皇上,”江姝柠笑笑,顿了一下后意有所指地道,“不过我年纪尚浅,有些事到底不如嬷嬷您看的通透,您要是愿意的话,不妨指点我一二?”宫里的奴才嘴要是不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身为皇后的心腹嬷嬷,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个孙嬷嬷除了拉近和她关系外,怕是还有别的目的。闻言,孙嬷嬷收起脸上虚假奉承的笑容,眼底划过几分赞赏。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明明什么都猜到了,依旧沉得出气,滴水不漏,也怪不得能入了皇后的眼。……另一间偏殿。江婉泠昏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床边只有薛兰一人。见她睁眼,薛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关切道:“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好些没有?”感情一旦有了裂痕,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当初了。江婉泠一直忘不了榆林寺的事,她还依旧如从前那般和薛兰相处,但心境却早已发生了变化。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三皇子呢?”那时太疼了,她两眼发昏,根本看不清人,只记得一个模糊的人影冲了过来,抱着她喊太医。但那声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这样看来,三皇子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薛兰端起刚熬好的汤药,舀一勺后递到她的嘴边,“太后寿宴,他身为皇子,不能离席太久。”江婉泠点了下头,苍白的嘴唇扬起虚弱的笑容。“娘,我自己来吧。”她撑着床想要起身,稍一用力,就感觉肚子一抽一抽地疼。江婉泠下意识地摸了摸扁平的腹部,隐约想起她摔倒时肚子的坠疼,腿间温温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流去……薛兰知道她这是猜到了,叹了口气,“你已经有了身孕,但孩子没有保住。”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般,直接砸在了江婉泠的头上。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薛兰以为,她会崩溃痛哭,连宽慰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江婉泠只是格外冷静地问了一句,“多久了?”“尚不足月。”怀孕一月内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孕脉也不易探查,太医不能把出确切的时间。听到这四个字,江婉泠反应格外强烈。她紧咬着嘴唇,手指紧揪着身上的被褥,全身抑制不住地痉挛发颤。尚不足月……去榆林寺的前一晚,三皇子虽然碰了她,但每次到最后都没有弄进去。这个孩子是那个男人的!“呕——”江婉泠掀开被子下床,抱着痰盂吐的昏天地暗。薛兰拍着背帮她顺气,眉心紧皱,“好好的怎么会吐这样?”胃里的东西本就不多,吐到最后吐出的都是黄绿色的胆汁。好一会儿,声音终于停止。江婉泠推开她的手,浑身虚脱地坐在地上。突然,她抓住薛兰的手,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孩子真的没了?!”“尚不足月,连形都没有,你也别太难过了,先把身体调养好,孩子总会再有……”薛兰以为她舍不得那个孩子,安慰了两句,然后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把声音又压的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