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厌随意地抬了一下手,小提琴手便恭敬地退下,周遭变得静谧,他道:“小六是周望的人。”小六就是那个在监狱里,跟秦父打架,导致秦父腿骨折,甚至差点被加刑的狱友。秦颜晚回过神后,问的是:“柳总怎么知道小六?”“你好像不意外,小六是周望的人?”柳厌敏锐地注意到她的侧重点不对——她要是不知道这件事,第一个问题问的就该是小六,而不是他。秦颜晚没有反驳,她确实早就知道。她打从一开始就怀疑,小六跟秦父打架那件事有蹊跷,便跟黎星若说了自己的猜测,黎星若帮她跟她的狱警朋友打听。小六在狱中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狱友,什么事都跟那狱友聊,狱友向狱警出卖小六,说是周望递消息进去,让他找机会,打断秦父的腿。“沈素钦打断周望的腿,周望怀恨在心,但无论是沈素钦还是顾总,他都报复不了,所以盯上了你,你爸那条腿好不了了,四舍五入,沈素钦,就是罪魁祸首。”柳厌慢悠悠道,“他害了你呀。”秦颜晚手指捏紧了一下,心情有些紊乱。这时,面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颜晚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沈素钦站在几米之外。她很意外。柳厌没有回头,但他分明知道来的人是沈素钦,扯掉餐巾放在桌上,笑着说:“还没上菜,我去个洗手间。”他起身走了,给她和沈素钦单独说话的空间。秦颜晚坐在座位上,看着沈素钦走过来。他依旧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链低垂在肩上,如初见时那般的斯文雅致。秦颜晚没有虚假的客套,说什么“沈教授也来吃饭吗”,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柳总叫你来的?”沈素钦坐下,说的是:“对不起。”他没想到周望会去报复她爸。秦颜晚在知道小六是周望的人后,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层。摇摇头,很客观地说:“你是因为我,才会去教训周望,后面的事,怪不到你,罪魁祸首就是周望。我已经委托律师整理材料,我会去告他。”沈素钦忽然摘下了眼镜。这好像是秦颜晚第一次看到他不戴眼镜的眼睛,少了一层镜片的遮挡,少了几分温润,会有些凌厉。眼镜是沈素钦的伪装,今天他想让她看真正的他。他们从申城,到水城,再到西城。他在商家游轮上帮助她,陪她向受伤的小护士道歉;她在他身边当了两个月的助教,她帮他记录那些复杂的工程数据。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沈素钦注视着她,语调很轻:“那,昨天晚上的事,你是怎么想的?”他的告白,她是怎么看待?秦颜晚喉咙滚了一下,垂下眼皮,没有接纳他的目光:“沈教授,你是我目前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你。”这句话说出来,秦颜晚和沈素钦心里,都有同样的遗憾和怅然。不过沈素钦没有追问不休,成年人,点到为止就够了。死缠烂打,反而会失了最后的体面,也让记忆里的美好斑驳不堪,最后落得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那就更可惜了。过了好一会儿,沈素钦才说:“京城一所大学,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新学期,就不在申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