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车帘掀开,一个人影跳出来,抢过小厮手中缰绳,双脚蹬地,侧腰发力,紧紧勒住缰绳。
黑马嘶鸣着扬起前蹄,堪堪停在距离苏珮萱不到一尺的位置。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石榴挤开人群跑到苏珮萱身边,她也吓得不轻,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挡在苏珮萱面前,斥责那驾车的小厮:“你是哪家?在这么多人的街道上纵马,想作死吗!”
苏珮萱拍拍石榴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
虽然已经想好了要以何种方式与江舒见面,但刚才的情况确实超出她预料了,若真被这马踏一脚那后果不堪设想。
黑马被强迫停下后,昂起头打了两个响鼻。苏珮萱看它额前一搓白色流星,认出拉扯的马居然是乌骓神驹。
“这畜生脾性愈发刚烈难驯了!”拽住马的男人训斥一声,把手里的马鞭扔到小厮怀里,阔步走到苏珮萱面前。
来人身着藏青色锦袍,五官轮廓深刻。他垂目看向主仆二人,态度倨傲,口气懒散:“姑娘受惊了。”
这话听着像道歉,实则全无诚意。苏珮萱想到上一世的今日,北侠拉车撞倒了十来家商铺,虽无人伤亡,却影响极其恶劣,商户们结伴闹到京兆尹。
官府派人去燕王王府,江舒却连脸都没露,只让下人们搬了箱银锭子到大门前传话,说什么人不和畜牲见识,让受损的商户自己拿赔偿。
谁是人,谁是畜牲?燕王骂谁呢?商户们觉得受辱,纷纷又到京兆尹告状,最后惊动圣人,罚了江舒三月俸禄和半个月禁闭。
“珮萱见过燕王。”苏珮萱向江舒行礼。
苏珮萱生母孙小娘死后,她过继给了膝下无子嗣的苏家大娘子王氏。
花朝节前两个月,苏珮萱曾以苏家嫡女的身份随王大娘子去参加了裴县主的笄礼,宴会上她与江舒曾有一面之缘。
可眼下,江舒连眼皮都没抬起,似是没见过苏珮萱,理也不理,径直往旁边的秋饷斋走。
冒险创造的机会,苏珮萱怎么可能就让人这么走了,她侧身看向江舒,提高声音道:“今日多亏燕王英勇相救,珮萱该请燕王吃酒。”
江舒闻言转过身,摆摆手:“是我的马险些闯祸,我又不是来专门救你,苏姑娘没必要谢我。”
“还望殿下赏脸,”苏珮萱笑。
“我本就是来喝茶的,你非要请也行,”江舒说罢,再不看苏珮萱,兀自大跨步上了楼。
小二带苏珮萱直接上到三楼,整层只有楼梯口有道门,推门进去就见已经江舒歪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他曲着腿,胳膊搭在膝盖,右手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翡翠珠子。
“坐,”江舒指了下软塌前的桌子,屁股没动还是那副懒散姿态。
“谢过燕王,”苏珮萱遵照礼数行了礼落座,随后向引她上楼的小二道:“来一壶头茬的白茅尖,配百花奶酥和三分甜豌豆黄。”
上一世为给江晟拉拢关系,苏珮萱专门安排人查过王亲、重臣及其家眷们的喜好,她这点的几样正是江舒在秋饷斋最喜欢的。
江舒闻言果然不由挺直后背,微蹙眉头:“怎么不点他家最有名的桂花糖栗子糕?”
“珮萱不知王爷喜好,只点了自觉他家味道好的几样。”苏珮萱故意说:“王爷若有不喜欢,换了就是。”
“无碍,”江舒摆摆手,笑:“你做庄,你说了算。”
“今日请燕王用茶,除了感谢刚才相救,另有一事请教。”苏珮萱在决定要见他时就想好了理由,起身行礼后,说:“当今皇后娘娘推崇白婵的诗词,可京城中能买到的只有残卷,珮萱听说燕王也喜欢白婵,不知王爷可有其他的散卷?”
白婵是生于一百年前的大才女,死时年仅二十九岁。
她的诗词文章被整理成十二卷《兰亭笔记》,但随后三十年五国混战,待再次大一统,《兰亭笔记》只留下了前五卷残卷。
苏珮萱如此说,是她知道江舒在六个月后的中秋节将《兰亭笔记》后七卷献给了皇后。